柳生但马守是一位伟大的剑道家,也是当时的将军德川的剑术老师。一天,将军的一个近身侍卫来到但马守面前要求接受剑术训练。大师说,“就我观察,你自己似乎就是个剑道大师,在我们建立师徒关系之前,请告诉我你属于哪一派?”
侍卫说,“说来惭愧,我从来没有学过。”
“你想糊弄我吗?我是尊敬的将军的老师,我知道我的眼光从来没有看错过。”
“对不起,冒犯了你的荣誉,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来访者这种断然的否认使剑道大师想了一会儿,最后他说,“既然你这么说,那一定是这样;但我仍然肯定你是某种艺术的大师,尽管我不知道是哪一种。”
“如果您非要知道,我就告诉您吧。有一件事,我可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大师。年少时,我就想,作为一个武士,我应当在任何场合下都不怕死,生死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好几年,我一直与之搏斗,终于它不再使我感到烦恼了。你所指的也许就是这一点吧?”
“一点不错!”但马守不禁脱口而出。“那正是我的意思。我很高兴我的判断没错。剑道的最终奥秘也在於摆脱生死这一念头的羁绊。我按照这条路子训练过几百学生,但迄今还没有一个人真正配得上领取剑道的最后证书。你用不着接受技巧方面的训练,你已经是位大师了!”
自古以来,学习剑道的演习厅被称作“开悟所”。每一位练习受禅薰染的艺术的大师就像无所不包的真如之云中亮出的一道闪电。这种真如在他灵魂自由活动时就会现前,他在“它”之中,跟作为他自身本源的、无名的实体再次相遇。他将之作为自身的终极存在跟这一实体反复相遇,以便让真理为他——并通过他为其他人——呈千种形态。
尽管他耐心地、谦卑地接受前所未有的训练,但是要做到让禅渗透全身,发蒙启智,从而将禅落实到日常的一切行动中,使他的生活只有快乐没有烦恼,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至高无上的自由还没有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东西。
如果他要自己不可抗拒地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他就必须重新上路开步,走通往无艺之艺之道。他必须敢于跃入本源,像已经得道之人一样,以真理为生,生活在真理之中。他必须重新变为学生,成为一个初学者;他必须征服征途中最后也是最陡峭的一段路,经受新的脱胎换骨。如果他历尽艰险而大难不死,那么他的使命便完成了:他面对面地直视完整无缺的真如、超越一切真理的真如、万源之中无形的本源、无所不包的虚空。他融进里面并从之再生。——《剑道与禅》